大人们聚在一起闲聊,在白亮灯光下均是清一色扑克脸,老一族枝系庞大的杨家众人将杨连雨的失利都怪罪于姜家的搅局。
可每个土地里种出来的人都是清洁干净的,他们的冷淡只包括失望并不含恶意,杨家的不幸其实就是石头镇里接近一千户居民不幸的缩影。
十年一选,万中无一。
就在大家落座休息,清河的眼皮子打架打得激烈之时,又一群人裹着夜色拜访镇长简陋的瓦屋。
熙熙攘攘的黑夜访客们簇拥着中心一个通体白透的小女孩挤进本来还算宽敞的镇长家里,带进来一股凛冽刺骨的夜风。
小女孩半张脸掩在额头上长厚的齐刘海下,下半边脸也没有丝毫血色,只有她的斗篷是白色的一圈圈蕾丝花边,与在座的所有来客不一样,她像是最尊贵的客人。
女孩前领头的一个花白胡子老人,摘下黑色的帽子,是一张干瘦的脸。他和蔼地往前进好几步对着姜立山伸出手来,抖落屋外的夜气逼人的月光。
瘦老人居然中气十足,厚重地说道:“我们小姐可就麻烦你们姜家了”,转过头,对着斜跨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清河也礼貌地伸出去手,讨好的嘴角已经挂在脸上。
“你就是姜清河吧,嗯......可真是少年方强啊!”
清河的困意可正是达到顶端,他抬头看见一个干瘦得像个皱核桃般的老人,转念想了下自己也没半斤肉的枯槁身体。
“少年方强?这个老爷爷怕不是在我说话吧,到底要不要回答呢?”清河沉思道。
旁边毕恭毕敬的姜立山一把拎起摊在椅子上的清河,朝着后背就是一下姜式重拳,一瞬间打散清河扶摇而上的清梦。
“啊!”一声大喊,清河龇牙咧嘴醒转过来,面前的老父亲低着头向瘦老人站立,抱歉道:
“犬子无知,万望勿罪”。
女孩在人群中看着这场闹剧,最无意的一抹笑魇,倦若春雏。
清河像是看到了夏日清荷对他艳艳地绽开花枝——女孩妩媚却也清洁的少女的笑容。
万中无一,一男一女。
杨老站在前厅中央,不露悲喜地宣布
“男孩姜清河,女孩xx妤将作为这一届的宠儿出发前往畔山城兰桥花院学习伟大的古行术,将以为生者谋利益,为死者证声明为己任......”
门外是大片大片还在熟睡中的镇民,他们永远也无法窥探这个世界的秘密,朴实年轻饱满的生命将为地力耗尽,谁会是下一对幸运儿?
一架大马车上只留下了镇长、清河父子和女孩妤及她的管家。
“哒哒哒”,马匹踩着月光往前行走,越过南街、北街、前门......再绕过绵延无际的命维山。
外面是一个遮天的巨大防御罩,由强势的术体构建而成,其实是防止“牲畜”逃跑的围栏罢了,防护罩下是一群等候多时的战士连——这些被主城和战争抛弃的士兵。
杨老招呼着伙计将马车停下,动作迟缓地下车,手里拖着两包匿在黑色背景下的包袱,战士连一个魁梧将军样的男人伸手接过镇长的包袱。
于极恶的夜里,包袱露出黄灿灿金子般的闪光,后面慵懒的另外几个士兵立刻嘻嘻大笑起来。
清河缩在马车最里边,瞪着眼睛望向外面,愤愤地想到:“这些吸血的人形蚂蟥”。
那个将军服饰的男人打趣说道:“杨老还没退休啊!都这么大把年纪,想是命不久矣......哈哈哈”后边几个大兵又肆意地嬉笑而起。
一个瘦长的士兵,在防护罩边境上,声音轻浮地问道:
“这一次的女孩还是那个家族的吧,那家人可真是盛产美女,几乎每一次都是那么绝色,哎,可惜可惜了......”
清河面前,那个眼睛都藏在厚留海之下的女孩,不住地抖着身体。
马车继续向前,是一匹漂亮的桃花马,大人们包括马车夫都业已下来,马车夫将马鞭递给清河。
姜立山恭敬地站在杨老身后,清河望向父亲的眼睛,那一双夜里的眼睛是坚毅果敢,清河十分聪明,他看得见父亲的闪耀耀的使命感——解救被圈养的土系族人。
不敢多看,清河转身扭头坐上驾车位。
在左右或慈爱或不屑的注视之中缓缓驾着马驶过战士连用术法在防御罩上切开的一道窄窄的小门,驶向外面的世界。
马车上有地图,红色的丝线曲折着指向倔上平原的中心枢纽——畔山城。
清河驱着马穿过一片片森林和泥地。
几日的旅程走下来,马车里的女孩居然一句话也没有!吃饭的点吃饭,夜深了斜躺睡眠,清河下意识地想到女孩是不是太过分安静了。
终于有一天,夜雨袭击了清河赶路的马车,雨来得太迅太猛,甚至于清河念动水决于天地间集水,也无法保住干燥的马车。
马车整个让风雨掀起了,毁掉,反倒是为救护马车,打湿的衣服吸足了水分,拖住了两个人的行程。
清河不得不扶着女孩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进了丛林深处寻一处避雨屋檐。
恰巧的是正好有一间破落的庙宇,在黑夜里阴森森地闪着不安。
清河和妤无可奈何,不详的气氛是在周围飘摇,可他们没法选择,雨是那么大,马都受不住的直打哆嗦,更何况是人?
庙宇是间破损很久,已无人烟的处所,电光闪过,庙当中供奉着一座青面獠牙的女人石像,两只眼睛大的出奇正直勾勾盯着庙内年轻的一男一女,头发是一副古怪的外邦发髻,盘错着立起。
清河在破落的庙内找到了些许干硬的柴枝,在周围不漏雨处点燃起了火光,马儿在更深处嚼着干草,不时地打一下响鼻。
火光照亮了围坐的两个人的脸,女孩妤确实很美,出水芙蓉一般,通体白净五官玲珑。
清河念动水决,身上残留的雨水片刻集聚到双手上化作水球碎裂开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妤身上同样湿透了的衣服,笑着说道:
“我会......嗯,我会晾干衣服”,
清河想道要是说明自己的这种能力太麻烦,不如直接提出作用。
妤终于是在清河面前抬起了头,以前清河只是感觉母亲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今天妤的出现动摇清河井底之蛙的认识,她是不同于母亲的成熟和已淡化的青春。
妤给清河的感觉是那般轻盈,真是不堪盈握!
念动水决,水流顺着女孩的蕾丝裙带,汇成一股,飞向清河的指尖,女孩窈窕小巧的身材再一次地隐藏进白色连衣裙里。
清河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叫姜清河,你呢?”姜清河借着夜色,鼓起勇气。
女孩淡淡一笑,纤细的手臂指着喉咙,她从身后取出纸来,小心翼翼的写上
“我名字是妤,我的喉咙从小就坏掉了,你是叫姜倾禾,还是?你可真厉害,赢了那么多人!”
清河苦笑道:“怪不得你从来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我也才不是厉害,是幸运女神眷顾我罢了,决赛时我的叔叔将机会让给了我,我真的心里惭愧。”
清河心里想的却是你才是厉害,是真的凭本事赢了镇子里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女孩。
柴火噼噼啪啪,清河将“姜清河”三个字写在女孩白底的记事本上,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他们两个都才只有十六岁而已。
妤继续写道:“清河?你的名字?”
清河红着脸,随意问道妤的女孩选拔比试,他想妤肯定是为自己的胜利而自豪,他的确想要讨好妤。
这样的一个女孩任谁都想接近,她美的那样独特脱俗。
妤在纸上一句一句写下:“镇子里的女孩是没有选拔比试的,每一次能够出去的都是家里的人。
“镇子里独有的一户极其特别的氏族,我们并不住在村子里,而是以山为户招致男丁,家里的成年未生育女人都有感知阴晴、风雨、云聚的的能力,凭着这能力受到了镇子里尊重。
“在农事为主的师谷土系,连绵的大旱或者潮水会带走农民的生命,我们的作用是预知,而学习是家族得以延续所至关重要的。
“我也才知道,师谷平原里,数以万计的少女生来就注定的一生,她们也同样年轻,富有才华......”